yy易游面对无尽的羞辱和围观者的指点,为了病重的儿子和自己最后的尊严,被逼入绝境的她沉默地承受着一切。
让原本嚣张跋扈的李女士瞬间瞳孔猛地放大,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直窜上来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王秀莲的老家,在黄土高原边缘最深的一道山沟里,那地方叫烂泥洼,天不下雨黄土飞扬,一下雨就只剩下烂泥。
她男人的脸,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,只记得那是个很能干的汉子,肩膀宽得像山。可惜,命不硬。儿子毛豆五岁那年,男人在山坡上修梯田,脚下一滑,从半山腰滚了下来,摔断了腿,也摔断了家里的顶梁柱。
男人在炕上躺了三年,药罐子没断过,家底掏空了,人还是没留住yy易游。临走前,男人拉着她的手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角缩着的小毛豆,嘴唇哆嗦了半天,就说了三个字:“对不住。”
男人走了,可日子还得过,更何况,老天爷好像存心要跟她过不去,毛豆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。村里的赤脚医生摇着头,让她去大地方看看,说这病,凶险。
她就真的带着毛豆去了省城,大医院的诊断书上,医生的字迹龙飞凤舞,可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王秀莲的心上。
她把毛豆暂时寄养在一位同村老乡的出租屋里,每次去看儿子,毛豆都抱着她的腿不撒手,问她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家。
她只能狠下心,一次次地掰开儿子的手,告诉他,妈妈去挣钱给你治病,治好了我们就回家。
这地方真气派,玻璃亮得能照出人影,地砖滑得能溜冰,空气里飘着的味儿,又香又苦,叫咖啡。
来这儿的人,也都体面,男人穿着没一道褶的西装,女人踩着“咔咔”响的高跟鞋。
王秀莲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,她就像一坨不小心被鞋底带进来的黄泥,卑微又碍眼。
为了保住这份工,她每天凌晨四点就从十公里外的城中村出发,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,在天亮前把店里所有的玻璃都擦得一尘不染。
晚上,她要等最后一波客人走了,把整个店的地板拖得干干净净,再把垃圾分类打包好,才能拖着酸痛的腰,回到那个只有一张板床的小屋。
她的枕头底下,压着一个蓝色封皮的小本子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毛豆手术费,还差28万。”,“还差27万5千。”,“还差26万……”。
每个月发了工资,她就留下三百块钱吃饭,剩下的全部存起来,然后在本子上划掉旧的数字,写上新的。那个数字,减少得太慢了,慢得让她绝望。
而她口袋里那张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诊断书上,医生的字迹依旧刺目,像一张催命符,时时刻刻提醒着她,毛豆等不起了。她有时候会梦到男人,男人还是那句话:“对不住。”她就从梦里哭醒,睁着眼,看窗外灰蒙蒙的天,直到天亮。
那天下午,阳光懒洋洋的,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在空气中切出一条条光亮的尘埃带。店里客人不多,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。
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,棕色的液体泼洒了一地,几张用来擦嘴的纸巾散落在污渍里,狼狈不堪。
王秀莲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,拿着拖把就赶了过去。这种客人最难缠,一杯咖啡几十上百块,弄脏了衣服,说不定就要找店里的麻烦。
等她走到卡座旁,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满地的狼藉。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,甜得发腻。椅背上搭着一件风衣,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爱马仕包,昭示着主人的富贵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,黑色的丝绒盒子,静静地躺在桌腿的阴影里,要不是刚才那个角度,根本发现不了。
她心里有些犯嘀咕,这年头,碰瓷的事儿听得多了,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。可转念一想,自己一个穷打工的,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五十块钱,人家能图她什么呢?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伸出因为常年累月泡在冷水里而有些变形的手,朝着那个盒子探了过去。
指尖刚触到盒子,还没来得及捡起来,一阵更浓郁的香风就卷了过来,紧接着yy易游,她的手腕被人死死地攥住了。
王秀莲吓了一跳,猛地抬头,正是刚才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。女人回来了yy易游,脸上带着惊慌和愤怒,指甲上做的水钻又尖又亮,刮得她手背生疼,瞬间就留下了几道红印子。
盒子“啪”地一声弹开,里面躺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,在咖啡店的射灯下,折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,晃得人眼睛疼。
看到戒指安然无恙,女人长长地松了口气,但看向王秀莲的眼神,却变得愈发轻蔑和鄙夷。
她一边说,一边掏出最新款的苹果手机,用那镶着钻的美甲在屏幕上敲得飞快,点开了转账界面。
“说吧,要多少封口费?”她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王秀莲的脸上,上面一长串的零让王秀莲有些发晕。
“十万?够不够?别跟我装蒜了,我见得多了,你们这种人不就是想找个机会讹钱吗?”
她的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周围几桌客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yy易游。一个正在翻动菜单的西装男人,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看好戏的光。邻桌一个戴着墨镜、打扮时髦的女人,甚至已经悄悄举起了手机,黑色的摄像头正对准这边,像一只冷漠的眼睛。
王秀莲的手还僵在半空中,被女人手腕上冰凉的镯子硌得生疼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。
她的陕北口音带着浓重的土气,在这间充满小资格调的咖啡店里,显得那么突兀和可笑。
“这个……是您落在这儿的,我还给您,是应该的。”她一字一句地说,袖口磨破的线头随着她轻微的动作,在空气中晃动。
“应该的?”被称作李女士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她把手机往王秀莲面前又递了递,屏幕上那个“100000”的数字,像是在嘲讽她的贫穷和不自量力。
“我看你是嫌少吧?”李女士环抱着双臂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,眼神像在看一只趴在地上企图偷食的蚂蚁。
“说不定,你早就想把戒指偷偷藏起来,要不是被我抓了个现行,这会儿你早就揣兜里装没事人了吧!”
咖啡渍顺着桌角,一滴一滴地落在王秀令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上,慢慢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。
她却像没看见似的,只是抬起头,默默地盯着李女士胸前那串饱满圆润的珍珠项链。那珍珠的光泽,真好看,比她在老家河滩上捡的石子儿亮多了。
“我儿子……”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像被一把粗粝的砂纸磨过,干涩又沙哑,“我儿子在住院。”
她想,或许,跟这位有钱的女士说说自己的难处,对方能理解,能明白她不是那种人。她不是想要钱,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。
李女士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,突然拔高了音量,连她那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的肩线,似乎都在因为主人的夸张动作而微微发抖。
她伸出手指,几乎要戳到王秀莲的鼻子上yy易游,“卖惨?博同情?然后好让我多给你点钱?”
“我告诉你,保洁阿姨,这套路我在我家那个保姆身上早就见识过了!上次她打碎我一个花瓶,也是哭着喊着说她妈病了,她弟弟要上学,最后还不是拿着我给的钱,第二天就滚蛋了?”
邻桌那个一直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,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孩子的妈妈慌忙捂住他的嘴,一边轻声哄着,一边用惊恐又好奇的目光,黏在这场越来越失控的闹剧上。
王秀莲的脸颊“轰”地一下,涨得通红,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,又兜头浇下了一盆滚烫的开水。那种辣的羞耻感,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。
她手里的拖把杆,被她无意识地死死攥住,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,粗糙的木刺扎进了掌心,她也丝毫没有察觉。
她这辈子,穷过,苦过,被人瞧不起过,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,被人指着鼻子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说她是个骗子,是个小偷。
她只是弯下腰,将那枚被李女士抢过去后又随手丢在桌上的钻戒,轻轻地捡了起来。
“现在终于肯承认,是想要钱了?我就知道,你们这种人,骨子里都是一样的,又贪又贱!”
她的后背,在一瞬间挺得笔直,像极了老家山沟里那棵被雷劈过,烧得焦黑,却依然没有倒下的老槐树。
她的一个举动,让原本嚣张跋扈的李女士瞬间瞳孔猛地放大,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直窜上来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